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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少年

来源:   发布时间: 2021年02月09日

  “瀑布的水逆流而上,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,聚成伞的模样,太阳从西边升起,落向东方。子弹退回枪膛,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……”

  年少时常想,如果能快快长大,去远方,该多好;现在上了年岁,却又循着来路,渴望回到从前。

  小山村的那处院落,无疑是时间轴记录与空间轴痕迹交汇的原始起点。院墙外设置小园,还是几十年前的格局。由大街通往院门的道路,将小园分作东西两部分。

  东边是柴草园。麦子收割完毕,得先用铡刀把麦穗切下来,才能放进机器脱粒。去除麦穗剩余的部分叫做麦秸,晾干后是珍贵的燃料,因此在柴草园中,麦秸垛总是占据着显眼位置。麦秸垛是需要相当技术含量的,麦秸表面光滑,稍有不慎即半途而废。麦秸层层堆积成圆柱形,达到一定高度,收拢作伞状,还需搭上草帘遮挡风雨。柴草园是小动物们的乐园。鸡恋家,是不出远门的。尽管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“哦哦哦”吵闹着要求外出,可敞开家门,神气十足的大公鸡带着母鸡、小鸡们只是蹿到柴草园嬉戏,一整天都不肯出来。饿了,在土里啄虫;困了,干脆用爪子刨个浅坑,惬意地舒展翅膀,懒洋洋地趴在土里边晒太阳、洗沙土浴。看到鸡儿们的悠闲,无聊的小狗狗有时也会产生一些羡慕嫉妒恨,溜达过去侵占人家的“风水宝地”。鸡们胆子很小,通常也不会去犄角旮旯的。母鸡只有在产蛋的时候才会瞻前顾后地鼓足勇气往麦秸垛里边钻。柴草园还是解决馋虫的好地方。柴草园沿东侧胡同的墙边,是棵粗大的刺槐。每年四五月份,槐花绽放的时候,我就会非常积极地摘槐花,主动清洗后交给妈,心急火燎地催促妈烙槐花饼。

  与东边柴草园相对的,是西边的小园。小园只有两棵树。一棵是临街的梧桐树。记得那年上小学一年级,天气很好,中午放学后挎着妈做的新书包刚飞奔出校门,老远就看到妈笑吟吟地站在梧桐树下张望。宽大的梧桐树叶把阳光染成了清新的绿色,笼罩在妈的周围,好看极了;另一棵是楸树。楸树分好多种,那棵楸树是最好的品种。当年盖房栽植时不过指头粗细,若干年来,楸树枝繁叶茂,与家共成长,如同卫兵般忠实地守护着这个家。全家人早把楸树当作家庭的一分子,每次通电话,聊起老家,总是会不自觉地谈起老楸树。春天,在其它许多树木尚且沉睡时,楸树便已经挂上了紫色的喇叭形状的小花朵,报送春天的讯息。在夏日,满树的叶子支撑起的绿荫是纳凉的好地方,简单清扫后在树下铺张草席,妈坐在边上择菜,自己则懒洋洋地躺着看童话、听评书、睡大觉,或者爬到树上捉知了。热烈的阳光穿越重重叶子,在脸上、身体上留下斑驳陆离的清凉光影。秋天时,收获的粮食被堆放在了树下,楸树俨然变成了贮存丰收果实的临时粮仓。待到了冬天,树枝上的果子是鸟儿们的应季食粮,坠落下来,又是鸡儿们的腹中美味。落雪时节,躺在暖暖的被窝向外望去,镶嵌在玻窗里的楸树,像极了一幅写实的山水画卷。

  经过东西两侧的小园,才是家门。家门代表门风,反映的是一个家庭的外在形象。爸爱家、喜欢整洁利落,最看重的就是家门。那中规中短的门框、厚重的门板和高高的门槛是爸请人用上好松木打造的,每隔上一段时间,爸就用油漆里里外外地粉刷。由于护理得当,家门始终如新。春节贴春联时,爸总是特别用心。大年三十中午,爸就提前把之前的春联揭下,擦拭干净门板,拿新春联在门板上反复比量并留下标记,在标记范围内均匀地涂抹上浆糊,然后用干净笤帚由上至下轻拂、按压。花费了心思张贴的春联规整、大方,所有的美好寓意都蕴含在里面了。和爸一样,自己在家里边最看重的也是家门。小时候爸经常不在家,我的胆子比鸡还小,尤其是白天听了吓人的故事,傍晚太阳刚落下,天还没有完全黑,就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地关门,然后一头扎回屋,轻易不肯出来。

  “花径不曾缘客扫,蓬门今始为君开。”自从那年转身离开,时间便按下了暂停键,厚重的大门寂寞地沉睡,只有在主人偶尔回家时才会欢快地从长梦中醒来。曾几何时,这里充满了阳光和温度,荡漾着欢声笑语,而今,已经荒芜了。

 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悄悄溢出来,很快便笼罩了全身。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孤独。

  门关上有时可以再敞开,而有些时候,一旦关闭就永远都不能开启了。厚重大门隔离的何止是不安啊,更分割了童年和亲情的依偎。当我花白的头发站在大门外,仿佛看到年少时的自己正捧着从麦秸垛里拾出的两枚热乎乎的鸡蛋,雀跃地回家交给妈妈,然后围在锅台旁边,不住地吞咽着口水,眼巴巴地等待着妈烙出那香喷喷泛着油光光槐花饼时的情景。

  此时此刻,耳畔突然响起了电影《千与千寻》的主题曲《always with me》,第一次发现那纯净美好的温暖歌声里竟蕴含着对于失去的无奈、忧伤。成长的过程,其实更是不断痛彻心肺失去的历程。原以为,人生最幸福的莫过于得到,而实际上,曾经拥有的过往才是最大的欢乐。小园的刺槐、梧桐树早已荡然无存,在今年的一场风雨中,陪伴了几十年的老楸树訇然倒塌。而妈,也走了。

  “我交回录取通知书,忘了十年寒窗。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,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,关掉电视,帮我把书包背上。你还在我身旁。”

  虽然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,可还是傻傻地一次次念叨着《你在我身旁》的诗行,痴痴地追忆着曾经的过往。

  (作者单位:潍坊中院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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