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炉上的舞步

　　火炉上的舞步

　　作者：王俊

　　重庆的夏天异常酷热难耐，每逢晚上，外出散步透气乘凉是城里大部分普通老百姓的选择。晚上七八点，正是吃过饭的黄金点，居民楼下行的电梯总是人满为患，胡须花白的老爷爷，步履蹒跚的老太太，一身休闲味十足的打扮，有的挥着蒲扇，有的拉着呀呀学语的小孙女，有的提着残留着菜叶的篮子……电梯这时的冷气总是畏惧感十足，始终抗争不过这热火的天气、热闹的氛围、热乎的体味。从电梯开始，重庆老百姓晚上的非正式活动拉开序幕。

　　晚上的电梯总显得缓慢，似乎每层楼都有等待的人儿，好不容易熬到出电梯的那刻，一排热浪逼近，让迈出的步子异常艰难。再火热的天气，都阻挡不了人们急切的脚步，人们拥出电梯，分道扬镳，各自走向自己的阵营。当然，目的地迥异，但目的地的热闹程度却大同小异、不相上下。闹市、小区、公园，这里的广场聚满了来自附近的居民，热气蒸腾，人潮涌动，灯光四射，各色的音乐声不绝于耳。有脍炙人口的凤凰传奇式歌曲，有古典优雅的蔡琴式歌曲，有清新美妙的班得瑞式轻音乐，不论乐曲风格如何百态，人群的舞步总可以恰到好处的跟上节拍。有扭腰的，有扭脖子的，有静的，有动的，有熟练的，有蹩脚的，有优雅的，有通俗的，没有口令，没有哨声，人们自觉地各就各位，在属于自己的音乐里翩翩起舞。舞者中，50岁以上者居多，男女皆有，他们舞步熟练，动静皆宜，完全沉侵在音乐中、舞步中。当然，也有的人尽力和谐整齐却总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，要么跟不上节拍、要么动作不到位。他们依然开心自得，乐在其中，不停得挥动双手，踏着脚板，仿佛这支舞只需要挥手踏脚即可，而至于怎么个挥法怎么个踏法则由舞者自己定夺。舞队中，有四五岁的小孩呆呆站立眼睛直溜溜得盯着跳舞的人，她就那样静静站着，全然不顾舞者舞动的双手、抑或是摆动的双脚会伤着她。一会儿她脸上显现狡黠的笑，仿佛在说“你们这些人庸人自扰，应该担心我受伤的是屁颠屁颠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监护人。”这时我想起莫大爷说的话，大概是这个意思“呲牙咧嘴的凶猛大狗毕竟没有有着蒙娜丽莎式微笑的阴险之人可怕”。当然，那稚气的小妹妹是真的可爱至极，且和可怕无关。这边是呆呆傻傻的小妹妹，那边是在舞者中潇洒穿梭的小弟弟。他踩着滑冰鞋，步伐轻盈，不像我，去了溜冰场几次，也始终未敢在脱离朋友双手力量的情况下挪动一小步，我怕摔个脑震荡。仔细一看，溜冰弟弟们鱼贯而入，前仆后继地越过障碍，然后耍酷似的回眸，偷笑刚刚险些被他们撞到的人。歌曲一首接着一首，音响被调高声音变大，人们熟稔得换着舞步，一拍接着一拍。月光穿过树林洒在人们的脸上，斑斑点点，霓虹灯强有力的光芒依次扫射着周遭的人们，一波接着一波，隐隐约约，我看见了人们幸福安逸的脸庞。

　　我和寒也在一闷热的晚上加入了他们。刚去的时候，只有音乐，没有舞步，我便跟着音乐扭动身体，舒展四肢，自娱自乐，全然不顾及别扭的动作可能引发的嘲笑。半个小时后，人们陆续来到坝子，舞开始了。初学跳坝坝舞的诀窍就是跟准一个人学，我站在一个约70岁的婆婆后面，她身体微胖，动作极为敏捷，完美得驾驭着前提后摆的健身舞。我在她的动作后快速的左摆右摆，左摇右晃，才一首歌不到的时间，我手脚开始酸痛，而动作依然难登大雅之堂。寒嘲笑我，我却“不削一顾”。可她的嘲笑让情况更为糟糕，我后转之时，发现后面也有人在跳，便跟着另外一个阿姨跳，约莫一分钟，又后转，我接着跟着婆婆跳，可越学越混乱，我才察觉到前后是两个不同的舞队，他们用着相同的音乐，舞步却完全不同。寒向我投来一脸坏笑，我终于承认自己输了，满以为美美的坝坝舞却被我糟蹋的不像样，这让我情何以堪。微风徐徐吹来，热气有所减退，我噙着一丝凉风，扫去尴尬，又一次投入坝坝舞的学习。一个小时的坝坝舞匆匆而过，风还在不停得吹，人们更加神清气爽，每个人都那么快乐，那么满足，除了那刚刚摔倒在地的小孩。

　　来重庆已逾7年，大街小巷的坝坝舞消解了我内心的陌生感，在400多公里的不远处，人们也在跳着这样的舞。它因在坝子上跳而得名，多年前便风靡很多省市，至今热度不减。只要有块空地，有灯光，有音响，就可以有舞动的人群。它让陌生人投之以美丽的微笑，让熟悉的人感情更为真挚，它给了人们饭后的消遣，让生活舒适容易。简单的舞步，熟悉的旋律，轻松的氛围，熟悉的人、陌生的人、年老的、年少的、热恋的、失恋的，乘凉也罢，消遣也罢，伸展腿脚也罢，舒活筋骨也罢，来这儿的人总可以觅得一分自得的舒适。

　　夜晚的坝坝吸纳了各色的人群，人生百态，在白天不能并肩作战的人在这里却可以步调一致，在白天怕暴露的四肢不和谐在这里却可以显露无遗，在白天吵嘴的邻里在这里却可以一笑泯千愁。生活，本该这样简单，这样容易，只是我们戴惯了面具却害怕卸下，背负了太多却极言不能丢却。

　　作者单位：重庆市南岸区人民法院

　　来源：中国法院网